過錯不能定義你的人生

夏卡．桑格爾在 1991 年時槍殺了一名男子。他說自己曾是「帶著半自動手槍的急性子毒販」。他被判兩級謀殺罪而入獄服刑，故事通常在此畫下句點。但相反的，故事仍未結束，這是多年贖罪旅程的開端，也是一個帶給我們謙恭與樸實課題的故事。

23 年前，

在我 19 歲的時候，

我開槍殺了一個人。

當時我是新手毒販，

個性很急，

身上還帶把半自動手槍。

但那不是我的故事結局。

其實那是故事開端，

之後的 23 年

是一段認錯、

懺悔與贖罪的故事。

但那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

這些發生在我生命中的事情讓人意外，

尤其讓我吃驚。

就像在座許多人一樣，

成長期間，我的學業成績很好，

拿到獎學金，

夢想要當醫生。

但是事情有了戲劇性的變化，

因為我的父母分開、

最後以離婚收場。

這些事件來得勢不可當。

17 歲的時候，

我中槍三次，

那時我站在底特律家附近的街角。

朋友火速送我到醫院。

醫生取出子彈，

為我包紮，

之後再送我回到發生槍擊的街區。

經過這場可怕的經歷，

沒人擁抱我，

沒人安慰我，

沒人告訴我，一切都會好轉。

沒人告訴我，我會活在恐懼中，

我會變得偏執，

或是我對被射傷的反應會非常激烈。

沒人告訴我，

有一天我會成為站在扳機後的那個人。

14 個月後，

凌晨兩點，

我開了槍，

殺死了一個人。

入獄的時候，

我很怨恨，我很生氣，我很痛苦，

我不想負責。

我怪罪每個人，

從怪罪父母，一路怪到制度。

我合理化自己開槍的決定，

因為在我住的街區，

選擇當個開槍的人

好過當個中槍的人。

我坐在寒冷的牢房裡，

感到無助，失去關愛，被人遺棄。

我覺得沒人在乎我，

鋃鐺入獄讓我滿腹怨恨。

我發現自己在麻煩裡越陷越深。

我常跑黑店、

放高利貸、

走私毒品到監獄賣。

其實我變成了

密西根感化院典獄長稱的：

「萬惡之極。」

因為那些行動，

我被單獨監禁

長達七年半之久。

現在回過頭看，

我認為單獨監禁是你能找到

最不人道和野蠻的場所，

但卻是我找到自己的地方。

某天，我在牢房裡踱步，

警官送信過來。

看了幾封信之後，

我開始讀兒子親手寫的那封

歪七扭八字跡的信。

每次，我都會收到他的信，

那就像是黑暗深處裡的一線曙光。

在這特別的日子，我打開信，

他用大寫的字體寫下：

「媽媽說你被關在監獄，

因為你是殺人兇手。」

他說：「爸爸，不要殺人。

耶穌在看你做了什麼事，

你要向衪禱告。」

那時候我不信神，

現在也不信，

但我兒子的話對我來說意義深遠。

那些話讓我檢視自己在生命中

從未思考過的事。

這是我此生第一次真的意識到

我兒子會把我看做殺人兇手的事實。

我坐在床上，

回想起之前讀到柏拉圖的著作，

在＜申辯篇＞中，蘇格拉底曾說

未經反省的人生不值得活。

那個時刻正是改變的開始。

但卻得之不易。

我領悟了一件事，

那就是轉變有四個關鍵。

首先，我有很棒的良師益友。

我知道你們之中大概有人會想，

你在監獄怎麼找到良師益友？

但以我來說，

有一些良師益友雖然被判無期徒刑，

但他們卻是我此生
接觸過最好的人之一，

因為他們強迫我誠實面對自己的人生，

他們強迫我挑戰自己做決定。

第二，是文學。

在進監獄之前，

我不認識那麼多才華洋溢的

黑人詩人、作家和哲學家，

但後來，我很幸運

能讀到麥爾坎．X 的自傳，

那本書粉碎我對自己的每一個刻板印象。

第三是家庭。

19 年來，我父親無條件支持我，

對我深信不疑，

因為他相信我擁有能改變生命的東西。

我也碰到一位神奇的女士，

現在她是我兩歲兒子塞谷的媽，

她教我用健康的方式愛自己。

最後一件事是寫作。

收到兒子的信之後，

我開始寫日誌，

記錄我在童年時期，以及坐牢時的經歷，

這件事讓我敞開心胸，

願意贖罪。

我剛開始被關的時候，

收到一封被害人親戚的來信，

在那封信中，

她說她原諒我，

因為她知道我只是個孩子，

曾被虐待，

有一些痛苦的經歷，

只是做了一連串錯誤的決定。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

開始接受要原諒自己。

在那之後發生了一件事，

我想到被關在我附近的那些人，

我很想和他們分享這個想法。

因此我們開始談他們的經驗，

我非常震驚，

他們大多來自同樣會受到暴力的環境，

大部分的人都需要幫助，
也都希望一切能好轉，

但不幸的是，

目前關了 250 萬人的監獄

是設計來裝人，

而不是用來修復或改變人的地方。

因此我決定

如果有朝一日離開監獄，

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

來改變這件事。

我在 2010 年時出獄，

這是二十年來的第一次。

請想像

摩登原始人走進「傑森一家」裡。

那就和我的生活差不多。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網路、

社群媒體，

還有像霹靂遊俠裡的夥計
一樣會說話的車。

不過最讓我著迷的是電話。

我進監獄時，

車上的電話這麼大，

還得要兩個人拿著。

想像一下，我第一次拿著我的小黑莓機，

開始學怎麼傳簡訊。

但問題是我週遭的親友都不了解

我怎麼會對所有簡稱毫無頭緒，

像是 LOL（大笑）、OMG（我的天）、

LMAO（笑屎人）之類的，

直到有天我和朋友用簡訊聊天，

我請他幫忙，他回了「K」。

我傳：「什麼是 K？」

他傳：「K 就是 OK。」

我腦袋想的是：

「K 是哪裡有毛病？」

所以我傳了問號給他。

他說：「K = OK。」

我回傳：「FU。（髒話簡稱）」
（笑聲）

然後他回傳問我

為什麼要罵他。

我說：「LOL FU。」

我終於理解了。

（笑聲）

時間飛快過了三年，

我適應得還不錯。

我拿到麻省理工學院
媒體實驗室的研究獎金，

在一間很棒的公司工作，叫 BMe，

還在密西根大學任教，

但是我一直在掙扎，

因為我了解

有更多人回到家之後，

不會得到那些機會。

我很幸運能和許多很棒的人一起工作，

幫助其他人重返社會，

其中有一位是我的朋友凱文．伊凡斯。

他因為一件從未犯的罪坐了 24 年牢。

他 45 歲，正在唸大學。

我們曾討論過

我發現在我個人轉變中很重要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認錯。

我必須承認我曾傷害別人。

我也必須承認自己受了傷。

第二件事，是道歉。

我得向曾被我傷害的人道歉。

即使我毫不期待他們會接受，

但那卻很重要，因為那是對的事。

而且我也必須向自己道歉。

第三件事，是贖罪。

對我來說，贖罪意謂著回到我的社區，

服務走上同樣道路的高風險青少年，

並且成為和我一樣的人。

有過被關進牢房的經驗後，我發現：

大多數的受刑人都還有救，

事實上，

90% 的受刑人之後會回到社區，

有個人有權決定

什麼樣的人可以重返社區。

今天我希望

我們能採取

更有同理心的方式

處理大規模的監禁問題，

摒除把人關起來就置之不理的態度，

因為事實證明那沒有用。

我擁有一段獨特旅程，

但那不代表非得如此不可。

任何人都能改變，

只要我們允許發生的可能。

因此，今天我請各位想像

一個人人不會被過去綁住的世界，

一個罪行和錯誤

不會定義你未來人生的世界。

我想我們能一同實現，

希望你也有同感。

謝謝。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