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崩壞的社會服務我們該如何修復它

一個家庭陷入危機——有時是因為失業、吸毒，家人反睦和遇到不幸——這時社會服務系統必須介入，幫助他們重回正軌。Hilary Cottam 表示在英國一個普通家庭遇到危機，可以向 70 多個不同的專業機構求助，但似乎都是無濟於事。Cottam 請求我們想辦法去解決那些根深蒂固又複雜的社會問題。我們怎樣才可以替有需要家庭和社會服務人員建立熱誠又互相扶持的關係？

我想給大家講三個故事，

關於以人際關係的力量去解決

本世紀深層又複雜的社會問題。

有時候所有的那些困難，

如貧窮、不平等、病痛丶
失業、暴力和毒瘾——

它們都集中在某個不幸者身上。

所以我告訴大家一位
有這樣遭遇的人。

我打算叫她艾拉。

艾拉住在英國一座城市𥚃，
一個衰敗的住宅區。

那裡商店倒閉，酒館關門，

遊樂場荒廢，沒有遊人，

艾拉家𥚃充滿戾氣，

喧鬧聲震耳欲聾。

只聽見電視機開到最高聲浪。

她的一個兒子正在
跟另㚈一個女兒打架。

另外一個兒子萊恩在廚房
傳來一連串的咀咒聲，

狗狗們被鎖在臥室門後，
并企圖掙脫。

艾拉不知所措。

她在這樣窘境中生活了40年。

她一無所長，
也知道沒有出路。

她曾相處過的所有伴侶。
無一例外都虐待她。

可悲的是，她其中一個孩子
被社會福利機構帶走撫養。

其餘三個孩子仍然跟她同住

受盡種種困苦，
沒有一個孩子在上學。

艾拉告訴我她的人生其實是在

重蹈她母親的覆轍。

但是我見艾拉時，
她所在的當地政府

為她和她的家人提供了73種不同服務，

這73種不同服務來自於
該市24個不同部門。

這些部門都熟悉
艾拉和伴侶以及她孩子。

但艾拉等人覺得沒有必要
請求社會服務機構

來平息家中的任何一項爭執。

這個家庭以前定時
有很多人來探訪，

包括社工丶青年社工丶
衛生官員，

家教和當地警員。

政府宣稱英國現今有十萬

像艾拉這樣的家庭，

奮力地想打破因貧困帶來的
經濟、社交及居住環境上的惡性循環。

政府同時提到為應付這個問題，

每年在每個家庭上花費25萬英鎊，

然而毫無作用。

沒有一個好心的探訪者
給這些家庭帶來一點點改變。

這張圖表是同一座城市我們替另一個
像艾拉一樣的家庭做的。

它顯示了這個家庭30年來
受到㚈界介入的情況。

就如艾拉一樣，這些介入
沒有一個是帶著周詳地計劃來的。

他們缺乏明確地目標。

這些介入都沒有著眼于根本的問題。

只是控制的措施，
應付問題的方法。

其中一名警員對我說：

＂你看，我只是帶個口信之後便離開。"

所以我曾花時間
在世界不同的地方

跟像艾拉一樣家庭生活在一起。

因為我想知道：我們能
從這些我們的社福機構

不起作用的地方學到些什麼？

我想知道艾拉的家庭怎樣生活的。

我想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
可否找到不同的解決方式。

首先我學到了
花錢真是不可靠的想法。

因為當政府宣稱他們每年要花費

25萬英鎊來服務
這些像艾拉的家庭，

其實是這整個福利系統

每年花費了25萬英鎊。

因為實際上沒有分毫
花在艾拉的家庭上

并讓他們發生一點點改變的。

換言之，這個系統就像
䀚貴的陀螺儀，

在這些家庭周圍旋轉，
讓它們困在其中，

原地踏步。

我也曾花時間
跟一線的工作人員相處，

然後明白這情況是不合理的。

湯姆是萊恩的社工。
萊恩是艾拉的14歲兒子，

湯姆用他工作的86%時間
來服務系統：

跟同事開會，填表格，

又加開會議討論表格的問題，

最恐怖的可能是

他用剩餘的14％時間
與萊恩見面的目的

只是為了幫助系統收集訊息。

他問萊恩：

"你多久抽一次菸？
你喝酒嗎？

你什麼時候上學？"

這樣的交流阻斷了

正常的對話可能性。

破壞了湯姆跟萊恩

培養感情的機會。

我們完成這個圖表後，

前線工作人員和專家

無不目定口呆，驚訝不已。

它們被貼在辦公室四周的墻上。

他們滿懷好意，花了不少時間，
到頭來徒勞無功。

這一係統直到在此刻才真正崩潰，

其後才明白：

我們要改變方法。

於是艾拉的當地政府
踏出了勇敢地一步，

同意我們將服務萊恩的時間
與服務系統的時間比例調轉。

於是所有探訪艾拉
或是像艾拉一樣家庭的人，

必須用80％的時間服務家庭，

而只有20％替系統工作。

甚至更具突破性的的是，

那些家庭將做為主導，

他們可以決定誰是
最適合幫助他們的人。

艾拉跟另一位母親
獲邀加入面試小組，

挑選現有的專業人員

將來替她們工作。

其後很多人都想加入我們的隊伍，

因為你不再是為一個系統或機構服務，

你加入是因為你能夠
且希望為他們帶來改變。

艾拉和另一個母親
問每個進來的人：

＂如果我兒子開始踢我，
你會怎麼辦？＂

第一個進來的人答：

＂噢，我會找最近的出口，

然後慢慢退出去，

如果吵鬧仍然繼續，
我會打電話給上司。"

然後一眾媽媽說：
你只是系統，滾出去！

跟著下一個進來，
是一位警員，他說：

“我會將你的孩子按在地上，
但不確定接下來我會怎麼做。”

兩位母親說：“多謝你。”

於是組員選了一些專業人員。

那些人員坦承自己
未必有什麼辦法，

也不會用專業術語跟家庭說話。

他們顯示個人素養，
因此母親們深信

這些人不管任何時候
都會與他們緊密相連，

即使他們不會溫柔地對待家庭成員。

這些新團隊和這些家庭

從以前的經費得來一筆錢，

讓他們可以自由地運用。

其中有一個家庭
用來出㚈吃晚飯。

他們到了麥當勞，很久以來，

第一次坐下來互相傾聽對方説話。

另一個家庭要求團隊

替他們翻新房子。

還有另一位母親拿經费

用作流動資金開一間社企。

在很短的時間內，

有些新變化萌芽：

團隊跟隊員建立了關係。

跟著有些令人驚訝的變化出現.

或許這並不意外

艾拉的際遇
曾有過很大的退步

此外也有進步。

但現在她完成了IT培訓課程，

得到一份有薪工作，
孩子都上課去。

以前那些

希望艾拉一家搬的

越遠越好的鄰居們。

也變的和睦，

他們產生了新的友誼。

參與到這場變革中
都是同樣的一群人--

一樣的家庭，一樣的工作人員。

因為彼此的友誼支持他們求變。

我告訴大家艾拉的故事，
因為我認為

人際關係是解決這些難題

的重要資源。

但今天我們的人際關係

卻遭政治、社會政策
和福利機構毀掉。

所以我知道一定要改變這種情況。

那麼我說的＂關係"指的是什麼呢？

指的是人類之間單純的感情紐帶，

一種真實可靠的關聯感、歸屬感，

那種令人快樂的情誼，
支撐我們改變,

好像艾拉那般勇敢，勇於嘗試。

所以你知道，那並非偶然

那些管理社福機構的工作人員，

本應支持艾拉和她的家人，

但他們不談人際關係。

因為很明顯地人際關係

被這種起源於英國傳遍世界的
福利模式排除在外。

William Beveridge

第一個福利國家的締造者，

也是「Beveridge報告」的作者，

他同時代的人不相信
擁有七情六慾的普通人。

轉而相信缺乏人情味的系統，

和為此工作的冷漠官僚。

而受Beveridge影響

現代國家怎樣看待社會問題

是不容低估的。

「Beveridge報告」
在出版的第一個星期，

就已賣出十萬本。

人們在一個11月的晚上，
冒著雨排隊去賣這本書。

這本書從國內、
傳到殖民地、歐洲

和美國。

它大大影響到

全球所有福利國家制訂的福利政策。

它所傳達的文化，官僚主義以及福利機構
——傳遍全球，

它們似乎已經成了一種常識。

根深蒂固印在我們的腦袋裡，

雖然我們其實不曾見過它。

我們必須鄭重地說
在二十世紀年代，

這些福利機構辦得異常地成功。

它們帶來了人均壽命的延長、
根除了傳染病、

大量住房，甚至幾乎全民普及的教育。

但同時間，

Beveridge 撒下了今日這些問題的種子。

讓我告訴大家第二個故事。

你知道比終生吸煙
更致命的因素是什麼嗎？

那是孤獨。

根據政府統計，超過60歳的市民，

每3個人中便有1人
整個星期與㚈界隔絕。

每10個人中便有一個，
也就是有85萬人，

整個月沒有跟別人說過話。

並不是只有我們有這種問題；

整個西方國家普遍都是這樣。

而且在一些如中國那樣的國家，
問題更加嚴重，

因為急速的城鎮化，
大量人民遷徙，

留下老人孤獨地在鄉村過活。

Beveridge 設計和傳遍
全球的福利服務，

它們無法應付這樣的問題。

孤獨就是大眾關係的挑戰，

它無法通過傳統的官僚系統來解決。

數年前，我想了解這個問題，

於是我在居住的倫敦南部，

開始跟一群大約60歲的長者相處。

我去購物，玩賓果遊戲，

但主要想觀察和聆聽
他們生活的點滴。

我要知道
我們該如何改變。

如果你問他們，他們會
告訴你兩件事。

他們希望有人爬上梯子
幫忙換燈泡，

又或者有人去接他們出院。

他們要按個人需要
得到實際的支援。

他們想要快樂。

他們想要出來跟志同道合的朋友玩樂，

像一般人在每個人生階段
結識新朋友。

於是我們租了一條電話線
和請了數名雜務員，

展開一項叫"Circle"的服務。

這項服務提供本地會員
免費電話號碼0800

他們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立即打來。

他們因為無數理由打來。

有的是寵物不舒服，

有的是DVD 壞了，有的是
忘了怎樣使用手提電話；

又或者正要出院

希望有人在去接他。

＂Circle"還安排了豐富的社交活動--

編織、擲飛標，參觀博物館
、玩熱氣球--你想到的都有。

最有趣的是他們生活
有徹底的變化：

經過一段時間，真正的友誼

已經建立，代替了實際的服務。

讓我告訴你貝琳達的故事。

她是"Circle"的會員，
正要入院做關節手術，

她打電話告訴當地的"Circle"
她會離開一陣子。

戴蒙是那𥚃的負責人，他回覆
電話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忙？"

貝琳達 説：啊，沒什麼問題--

喬斯林負責購物，
托尼打理花草，

梅麗莎 和 喬會過來聊天和煮飯。"

5個組員自行分配工作

去照顧貝琳達。

雖然貝琳達已經80歲，
她感覺自己只有25歲。

但她也説

最初加入＂Circle"時，
生活困難，心情很壞。

但是會員的小小鼓勵，
讓她參加第一次活動，

在那裡很自然地結識新朋友，

現在友情已經替代了
那些她需要的昂貴服務。

這是人際關係帶來改變。

我認為有3個因素
匯聚一起

才能讓我們把人際關係
用為核心

用來解決今日的社會問題。

第一是問題的本質--

它們變化無常，需要多種多樣
的解決方法。

第二是經費，就像普通做生意的那樣，
經費越多人手越多。

第三是科技

我已談論了首兩個因素。

因為科技，所以這個方式
能夠發揮到極致，

足以服務現在數以千計的人仕。

我們採用的科技很簡單，

只是由現有的東西組成，
例如數據庫和手機。

正因為"Circle"有一個非常
簡單的系統支援，

才使得當地的小組
可以為上千名會員提供服務。

你可以把它和70年代的鄰里組織

相比較，

這種規模的服務
在當時是不可能的，

更遑論以科技為支柱
讓它變得更優質和長久。

所以科技可以鞏固人際關係，

完全改變Beveridge 的模式。

Beveridge 模式是關於
利用有限資源的社福機構，

不具名的管理和投入。

我在前缐工作時，

見到多至80%的資源用在

不停用來把人們拒之門㚈。

專業人員必須要處理

那些日益複雜的行政表格，

其實是用來阻止人們獲取服務

或者管理申請的輪候隊伍。

所以我們設計了Circle
這種感情化的服務，

去顛倒這種邏輯。

它的宗旨是越多人參與，
所建立起的關係就越廣泛，

解決辦法越強。

我想告訴大家第三，
也是最後的故事，

它與失業有關。

英國像世界上大部分地方一樣，

制訂國家福利的宗旨

是要人們就業，

讓他們為此受教育，

讓他們身體保持健康。

但福利制度，在這些方面
也同樣失效了。

而政府的反應只是想把舊有制度

變得更有效率和交易化，

加快處理時間，把申請人
歸入更小的類別，

更有效率地為市民
提供適合的服務，

換言之，
它走到了人際關係的對立面。

但猜猜今日大多數人
怎樣找工作呢？

那是經口耳相傳的方法。

最後發現今日的英國，
大部分的新工作並不賣廣告。

全靠朋友告訴你有新工作。

全靠朋友介紹你去見工。

那是多元和豐富的
社會網絡幫你找工作。

或許你們其中有些人今晚會想，

＂可是我因為看廣告，
才找到這份工。＂

但若你回想起來，可能也是
朋友讓你看到那個廣告，

跟著鼓勵你去申請。

毫無意外地，

那些最需要豐富多元的人脈的人，

恰恰是那些被孤立的隔絕者。

知道這個原因以後，

也知道現時制度失敗
和消耗的經費，

我們制以人際關係為重點
訂了新一套新方案。

設計了一種鼓勵
人們聚在一起的服務，

無論人們失業和就業，

都有組織地合作

和找新機會。

這類新制度得來的成果
跟舊制的貿易化模式

這是很難作比較，

看上去我們首個有著1千名會員的小組，

比已存在系統要高效兩倍

卻只花費了一小部分的經費。

而且我們也運用科技，

但不會像社交平台在網絡連繫。

而是利用科技讓人們會面的聯絡，

建立真正的關係，
幫忙會員找工作。

1948年，Beveridge 到了
他生命的盡頭，

他寫了第三份報告。

他在報告內提及自己犯了大錯。

忽略了市民和社區的重要。

這種疏漏把政府看待人們，

和人們怎樣看待自己

歸入官僚和機構的範疇。

人際關係已經漸漸凋零。

不幸地，第三份報告
遠不如Beveridge 的早期著作

那樣被人們傳閱。

今日我們要帶領社區和人們

返回我們設計的
新系統和新服務方向。

採用我們稱為＂福利關係＂
的方式，

我們必須捨棄以往古舊貿易化，

不適合又過時的模式。

而是要採用集體的共識

幫助像艾拉這樣的家庭，

才能關注像孤獨這類的議題，

才能幫助人們就業
和提升技能水平

適應現今的勞工市場，

也可以應對教育、醫療，

和無數壓迫社會大眾的問題。

全部都是關乎人際關係。

人際關係是我們
至關重要的資源。

謝謝大家。

（鼓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