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空间怎样让城市生动起来？

纽约市有超过八百万人拥挤地生活在一起。是什么让这成为可能？一部分是因为优质的公共空间 -- 从微小的口袋公园，到狭长的海滨长廊 -- 人们可以在其中游玩。作为动物行为学家，阿曼达·博顿基于她的经验，协助规划了一些城市中最新的公共空间。她分享了自己规划那些广受喜爱的公园时所受到的意外挑战；以及公共空间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

当人们想到城市时，

他们倾向于想一些具体的东西。

他们会想到楼房与街道，

摩天大厦和吵闹的计程车。

但当我想到城市的时候，

我会想到人。

城市本质上是关于人，

关于人们去向何处，

和人们在何处相遇，

这些才是让一个城市成为一个城市的核心。

所以在城市中比楼房更重要的是

它们之间的公共空间。

今天，一些城市中

最具变革性的改变

正发生在这些公共空间中。

所以我相信，生动并使人愉快的公共空间

是城市规划的关键。

它们让城市充满生气。

但是什么让公共空间正常运作呢？

是什么吸引人们到成功的公共空间？

又是什么原因导致
那些不成功的公共空间

无人问津呢？

我想，如果我可以回答那些问题，

我就可以为我的城市做出巨大的贡献。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我是一位动物行为主义者，

但是我不用那些知识研究动物的行为，

而是去研究城市中的人们

如何使用公共空间。

我的第一个研究对象

是这个位于曼哈顿市中心

叫做佩利的小公园。

这小小的空间成为了一个小现象，

它对纽约市民

有着深刻的影响，

我因此对它有了很深的印象。

在职业生涯早期，我研究这个公园

因为它正好是我

继父所建造的，

所以我知道像佩利公园这样的地方

不是凭空发生的意外。

我最直观地看到，像佩利公园这样的地方

需要设计者不可思议的努力，

和对细节的极大关注。

但是，是什么

让这个地方这么特别，并吸引人们前往？

我会坐在公园里仔细地观察，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

那些舒适的移动座椅。

人们愿意来这里，找到他们自己的座位，

稍微调节位置，之后呆上一会，

更有趣的是，

人们自身会吸引更多的人，

矛盾的是，如果周围有别的人

我反而会感到更加安宁。

其次是因为绿色。

这个小小的公园提供纽约市民所向往的：

舒适与绿化。

但我的问题是，

为什么没有更多的

有绿化、有座位、位于市中心的地方，

不会让你感到孤独，

不感到自己像个闯入者呢？

不幸的是，那不是从前

设计城市的方式。

这里你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这是广场一贯的设计风格。

它们有着优雅简朴的外观，

我们通常将其和现代建筑联系到一起，

人们会避免这样的地方，

但这也并不为奇。

因为它们不仅看上去荒凉，

而且让人感到危险。

我是说，你们能坐在哪儿呢？

你们能在这里做什么呢？

但是建筑师们都热爱这种设计风格。

这是建筑师创作的基础。

他们也许会勉强放一两座雕塑，

但也不会更多了。

对于开发者，它们是理想的。

没有需要浇水的植被，没有什么需要打理的，

也没有需要担心的游手好闲的人。

但你不认为这是一个浪费么？

对我来说，成为一个城市规划师，

意味着能够真正改变

我所生活在并爱着的城市。

我想要能够创造一些地方，

那里能带给你在佩利公园

一样的感觉，

而不是让设计师者去建造
这样荒凉的广场。

但是这些年来，

我了解到，要想创造一些成功的、

有意义的、并且令人愉快的空间，

是多么的困难。

我从我的继父那了解到，

产生那样的空间不是巧合，

特别是在纽约市，

首先，公共空间需要通过斗争得到，

其次，如果想让那些空间获得成功，

人们需要努力地思考

每一处细节。

现在，城市中的空地就是机遇。

是的，它们是商业投资的机会，

但它们也是城市中

建设公众利益的机会，

通常这两个目标相互矛盾，

且有冲突。

我为公共空间做斗争的第一个机会

发生在 20 世纪 80 年代早期，

那时我领导着一队的规划师们，

在一个曼哈顿下城哈德逊河的

一个巨大的、叫做巴特里公园城的垃圾填埋场。

这块荒地已经在那里闲置

有十年了，

并且我们被告知，
如果我们不能在六个月内找到开发者，

这里就要破产了。

我们因此想出了一个激进的、

近乎疯狂的主意。

相比建造一个

辅助未来开发的公园，

为什么我们不能采取相反的方式，

先建造一个小巧的、

但是高质量的公共空间，

并看看其效果呢？

我们只能支付起两个街区的建设，

将其变为一个一英里长的游憩场，

所以我们必须做到完美。

保险起见，我坚持

我们按比例去建造一个

木制的栏杆和海墙的实体模型。

当我坐在测试长椅上时，

沙子包围着我，

栏杆刚好和视线平齐，

挡住了我对着水边的视线，

而且毁了我的体验。

所以你看，细节真的会有所作为。

但是设计不单单在于外观，

而是你坐那椅子上，
身处于那个环境中的感受，

我相信成功的设计总是取决于

个人的经历。

在这张照片中，一切都是那么精致优美，

但是那大理石边缘，那些灯，

长椅的靠背，

种植的树木，

和许多不同的可以坐下的地方，

这一个个微小的努力，让这个项目

变成了一个吸引人的地方。

二十年后，这项工作的价值显示了出来：

迈克尔·布隆伯格请我

当他的总规划师，

并让我管理

全纽约市的城市规划。

在那一天他对我说，

纽约的人口

有望从八百万增长到九百万。

他问我：

“你打算把额外的一百万纽约市民

安置在哪里呢？”

那时我束手无策。

大家知道，纽约市对于移民者

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

因此我们对于预期的增长感到不安，

但是坦白说，对于这样一个

楼房已经林立于城市边缘，
并且被水包围的城市，

我们该将它向何处发展呢？

我们怎样才能为那么多的纽约新市民

找到住所呢？

如果我们不能向外扩张，

这可能是一件好事情，

那我们该在哪里建造新房子呢？

汽车又能在哪里停靠呢？

我们的城市已经不能有更多的车了。

我们该怎么办呢？

如果我们不能横向发展，

我们就得纵向发展，

如果我们必须纵向发展，

人们最好能不用买车。

那就意味着利用
我们最伟大的资产之一：

我们的地铁系统。

但是过去我们从未想过

如何才能最大化地利用它。

所以这就是这个迷题的答案。

如果我们把所有的开发

重新引向地铁系统周围，

我们其实可以应付

人口的增长。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而我们真正要做的是：

重新规划分区--

地区分化是城市规划师的调节工具 --

并可以从基本上改造整个城市，

定位新的发展坐标，

以及禁止发展一切

涉及汽车的、

郊区风格的社区。

这是一个难以置信的、雄心勃勃的主意，

说它有野心，是因为社区

必须得批准那些计划。

那我该怎样完成这件事呢？

通过倾听。所以我开始倾听。

事实上，数千小时的倾听

就是为了建立信任。

如你所知，社区可以辨别

你是否理解他们的社区。

你没办法作假。

之后，我开始散步。

年复一年，

我都说不出在酷暑，在寒冬

我走过了多少个街区。

我这样做是为了

了解每一个社区的历史，

感受每一条街道的感觉。

我成为了一个疯狂的分区规划专家，

一直在寻找最符合人们心意

的分区方法。

一点一点，一个小区又一个小区，

一个街区又另一个街区，

我们开始设置高度限制，

这样一来，所有新的开发项目

就能被预测到，并且临近交通系统。

在这 12 年里，

我们重新规划了

124 个地区，

占城市面积的 40%，

共 12,500 个街区，现在，

纽约市 90% 的新开发地区

离地铁站的步行距离
都在十分钟内。

换而言之，在那些新房子里的人

不需要有车。

那样重新规划令人精疲力尽，

而且使人憔悴又十分重要，

但重新规划从来不是我的任务。

你看不见分区，也感觉不到分区。

我的任务一直都是去创造

美好的公共空间。

因此，在那些我们为了进行重点开发
而规划出来的地区，

我决定去创造

可以改变人们生活的空间。

你所看到的是

长达两公里的、被遗弃和剥蚀的海滨，

它位于布鲁克林的绿点地区

和威廉姆斯伯格辖区里，

那里几乎无药可救。

在那里所需的规划是庞大的，

我感到有责任在这些海滨

创建美丽的公园，

在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上，

我都花了很多的时间。

我想要确保那里

有绿树成荫的小道，从高地绵延水边，

到处都有植被，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
供人们坐下休息的地方。

坦白说，我本来根本不知道
怎么实现这个计划。

我必须要有信念。

我将我所学过的所有东西

都注入这个计划中。

之后公园对外开放了，

我必须告诉你，结果难以置信。

来自全市的人们

前往这些公园。

我知道那些公园改变了
当地居民的生活，

但同样的，它们也改变了纽约市民

对纽约市的整体印象。

我经常来这里观察人们

登上这小小的渡船，

来往于城区之间，

不知道为什么，

我完全被人们正在使用它

这个事实而感动，

好像从以前就是那样。

这是在曼哈顿下城的一个新的公园。

湖畔一带在 911 事件发生之前

完全是一团糟。

华尔街实际上是被陆地包围的，

因为你在水边不能到达任何地方。

在 911 之后，市里秩序混乱。

但是我想，如果我们前往

曼哈顿下城开发总公司，

并得到投资去开发这两英里（约3.2km）

退化的海滨，

那将会对曼哈顿下城的重建

产生巨大的影响。

我们做到了。

曼哈顿下城终于在三侧

都有了公众海滨。

我真的非常喜爱这个公园。

如你所知，现在栏杆必须要高一些，

所以我们在边沿建起了吧台，

以便于你可以非常临近水面，

你几乎就在水上面。

看看这栏杆是怎么

变宽、变平，可以让人们

放下午餐或笔记本电脑。

我喜欢当人们来到这里

参观并说：

“哇，那是布鲁克林，离我们好近啊。”

这其中的窍门是什么呢？

怎样才能让一个公园变成

一个人人向往的地方呢？

这取决于你，

不是用一个城市规划师的眼光，
而是用人类的感觉。

你不是去利用你的设计专长，

而是运用你的人性。

你是否想去那里？

你是否想呆在那里？

你能否看到它的本质？

有没有别人在这里？

公园看起来是否环保和友好？

你能否找到你自己休憩的地方？

现在，在整个纽约市，

你都可以拥有属于你的

憩脚的地方。

那里以前是停车的地方，

现在是快捷咖啡馆。

过去百老汇的交通要道，

现在是桌子和椅子。

12 年前，人行道和咖啡厅被禁止，

现在它们到处都是。

但是将这些空间为公共使用

并不是那么简单，

要将它们保持下去甚至更难。

我现在要讲一个故事，

是关于一个非常不寻常的公园，
叫做高铁公园。

高铁公园以前是高铁。

（掌声）

高铁公园曾是一条高铁，

它贯穿了曼哈顿西侧

的三个街区，

火车停运后，

它便成为了一个自我播种的景观，

一个空中花园。

当我第一次看到它时，

坦白说，当我走上老旧的高架桥时，

我像坠入爱河一样

爱上了这里。

当我被委任参与此项目

拯救高铁的前两个部分，

保护它们不被拆除

是我的头等任务和最重要的工作。

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必

再担心高铁，它就会被拆除。

即使现在高铁

非常著名，

而且广受欢迎，

它仍是城市中最有争议的公共空间。

在你眼里那可能是个美丽的公园，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大家都知道，商业利益总是

与公共空间做斗争。

你可能会说，

“有四百多万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到这里参观，

是多么令人惊叹的事情啊。“

一个开发者只看一个东西：客户。

嘿，为什么不将植被移除，

将商店安置在高铁上呢？

那难道不是非常好么？

难道不意味着给城市带来
更多金钱利益么？

不，那不会令人满意。

那将会是一个购物中心，而不是一个公园。

（掌声）

你知道，这可能对城市

意味着更好的经济效益，

但必须以长远的眼光看待城市发展，

为了共同利益的发展眼光。

就在最近，高铁的最后一个部分，

高铁的第三个部分，

也是最后一个部分，

在与开发商的利益互相抗衡，

一些城市的领头开发者

正在哈德逊广场开发

超过一千七百万平方英尺的土地。

他们找到我，跟我建议：

他们 “暂时拆解“ 了

那第三个和最后一个部分。

也许，高铁并不符合

他们想象中摩天大楼闪烁在山头

的城市形象。

也许高铁只是阻碍了他们的开发路线。

但是不管怎样，经过九个月

每天不间断的协商，

终于在禁止拆除高线第三部分上

达成了一致，

这件事就发生在两年前。

所以你们可以看到，不管公共空间

有多受人欢迎和成功，

它还是不能被绝对地保护。

（标语：这里是保护区！）
公共空间总是

需要细心的支持，

不仅仅是一开始
争取让他们为公众所使用，

而且还要为使用者进行设计，

然后去维护它们，

确保它们服务于每个人，

确保他们不会被损坏、侵占、

废弃或忽视。

如果说，作为一个城市规划师

我从自己的生活中学到了什么教训，

那就是公共空间拥有力量。

这种力量不仅在于使用它们的人数，

而是会有更多的人，

只是知道公共空间的存在，

就会对他们的城市感觉更好。

公共空间可以
改变你在城市中的生活，

改变你对城市的感受，

影响你在城市之间的权衡选择，

公共空间的存在，
是你选择居住的城市时

重要的衡量标准之一。

我相信，一个成功的城市

就像一场美妙的聚会。

人们留下来是因为
他们享受着欢乐时光。

谢谢。

（掌声）

谢谢。（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