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娛樂界偶像充滿意義的一生

在1970年代（和之後的幾十年裏），電視制作人諾曼·李爾用改變文化的情景喜劇觸動了數百萬人的生活，比如《全家福》，《傑弗遜一家》，還有《好時光》，拓寬了我們這個世代的眼界，也讓代表性不足的美國人在黃金時段充分發聲。在和艾瑞克·利德爾親切智慧的談話中，他謙遜幽默地分享了他早年和 「人性愚蠢面 」的關係是如何造就了他的人生和創意的願景。

艾瑞克.豪斯伯格：我想大家
都很熟悉諾曼了，不需要太多的介紹了，

但是TED的觀眾來自全球，

相當多元。

所以我被要求從介紹他的生平開始，

這樣就可以輕鬆用完
整個 18 分鐘。

所以我們決定用 93 秒或更少的時間
來介紹諾曼的這 93 年。

（笑聲）

你出生於新罕布什爾州。

諾曼·李爾：是紐黑文，

艾瑞克：哦，你生於紐黑文，
康乃狄克州。

（笑聲）

諾曼：這樣就過 7 秒鐘了。

艾瑞克：先記在牆上。

（笑聲）

你生於紐黑文，康乃狄克州。

你的父親是靠行騙為生——這次我對了。

在你九歲的時候，
他被帶走進了監獄。

在二戰中你是一位飛行員
執行了52次任務。

你回來後——

諾曼：成為接線生。

艾瑞克：你到洛杉磯闖入了好萊塢，

首先當宣傳，接著是在電視領域。

你是一位沒有接受過
正式的訓練的作家，

但你闖出了你的路。

你的突破，你的首秀，

是一部小電視劇《全家福》。

緊接著你拍了一系列

至今都在好萊塢無與倫比的電視劇：

《桑福德和兒子》，《Maude》，《好時光》，

《傑佛遜一家》，《隨遇而安》，

《瑪麗·哈特曼》，

這裏只提到了一部分。

這些電視劇不僅在商業上——

（掌聲）

它們不僅都獲得了商業上的成功，

其中也通過很多電視劇
推動了文化的發展。

讓社會中代表性不足的群體

首次在黃金時段發聲。

你曾有七部電視劇同時在收視率前十。

你一度吸引了

一億兩千萬的觀眾，

每周觀看你的電視劇。

人數甚至還超過

每年一度的超級杯。

諾曼：哇靠！

（笑聲）

（掌聲）

艾瑞克：我們甚至還沒有說到
令人驚嘆的哇靠部分。

（笑聲）

你使自己成為理查德·尼克松
名單上的敵人——

他有這麽一份。

這也值得大家的掌聲。

（掌聲）

你在名單曝光第一天
就被列入了電視名人堂。

接下來談談電影。

《油炸綠蕃茄》，

《公主新娘》，《伴我同行》，

《搖滾萬歲》。

（掌聲）

這裏還是只提了一部分。

（掌聲）

然後你開創的「三幕劇架構」
橫掃了電影界，

從政時致力於保護第一修正案，

堅持政治與宗教分離。

你建立了美國之道團體。

你買下了獨立宣言，

然後把它歸還給人民。

你到了 93 歲高齡，

都還一直活躍在娛樂界和政界，

然後你開始寫書，

並且制作了一部關於你人生的紀錄片。

經歷了所有的這一切，

他們終於覺得你準備好
要做 TED 演講了。

（笑聲）

（掌聲）

諾曼：很高興來到這裏。

也很高興你同意做這個訪談。

艾瑞克：謝謝你的邀請。我的榮幸。

然後這是我的第一個問題：

你的媽媽有為你感到驕傲嗎？

（笑聲）

諾曼：我的媽媽……

真是一個好的開始啊！

讓我這樣說吧——

當我從戰場上回來，

她給我看了我從海外寄給她的信，

那些絕對都是情書。

（笑聲）

這確實概括形容了我媽媽。

那些情書，

那些情書就好像是我寫給——

它們就是情書。

一年後我問媽媽，
我是否能擁有它們，

因為我想一輩子保存它們……

她說，她已經扔掉了。

（笑聲）

這就是我老媽。

（笑聲）

最近，我能總結我媽
的最好方式——

這也是最近的事——

幾年前，

當他們開始籌備
你剛剛提到的名人堂的時候。

那是一個周日的早晨，

我接到了一個管理電視藝術
及科學學院朋友的電話。

他打電話告訴我說，
他們昨天談了一整天，

他肯定地告訴我，
他們將要成立一個名人堂，

裡面有一些入選者。

我開頭就說「理查德·尼克松」，

因為理查德·尼克松——

艾瑞克：我不認為他在名單上。

諾曼：CBS 之父威廉·佩利，

創立 NBC 的大衛·沙諾夫，

愛德華·Ｒ·默羅，

最偉大的駐外記者，

帕迪·查耶夫斯基——

我認為是電視界最好的編劇——

米爾頓·伯利，露西·鮑爾，

還有我。

艾瑞克：不錯。

諾曼：我立刻打電話給
在哈特福德.康乃狄克州的媽媽。

「媽媽，你知道嗎，

他們要成立一個名人堂。」

我告訴她那些入選者的名字，還有我，

然後她說，

「聽著，如果他們要這麽做，
我又能說甚麼？」

（笑聲）

（掌聲）

這就是我媽媽。

我覺得能這麼好笑的原因是，

因為每個人的媽媽都有這樣的一面。

（笑聲）

艾瑞克：情景喜劇中的
猶太人媽媽就這樣誕生了。

你的父親在你的人生中
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大部分是因為他的缺席。

諾曼：是。

艾瑞克：告訴我們你九歲的時候
發生了什麽。

諾曼：他當時要與三個人
一同飛去俄克拉何馬州，

我媽媽說，

「我不想你和那三個人有任何關係，

我不相信那些男人。」

我當時聽到的是這樣，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別說了，珍妮特。我要去了。」

然後他去了。

後來才知道他拿了一些假債券，

飛到全國各地兜售。

但有一次他坐飛機去
奧克拉瑪州，

他要給我帶回一個
十加侖的寬邊高頂帽，

就像我最喜歡的牛仔
肯· 梅德納戴的那頂。

你知道這是在很多年前
林德伯格穿越大西洋之後。

我的意思是，
我爸那時候去那兒很奇怪。

但是當他回來的時候，

他一下飛機就被逮捕了。

那一晚，屋裏到處都是新聞報紙，

我爸爸用帽子遮著自己的臉，

他被刑警銬上手銬。

我媽媽開始賣家具，
因為我們要離開了——

她不想待在切爾西，馬薩諸塞州

生活在恥辱中。

她在賣家具的時候——

屋裏全都是人。

在這些人當中，

有一個奇怪的蠢貨
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說：

「嗯，現在你是家中的男人了。」

我正在哭，而這個混蛋說，
「現在你是這個家裏的男人了。」

我想我就是從那時起

開始理解到人性的愚蠢。

然後……

我花了很多年重新審視它
並感覺到它的好處。

但是——

艾瑞克：這很有趣，
你把它看作是好處。

諾曼：好處是說，
它給了我一個成功的跳板。

我的意思是說，

對一個在哭泣的九歲男孩說
「現在你是這個家裏的男人了。」

這樣的行為很愚蠢。

然後我還在哭，然後他又說：

「一家之主是不能流淚的。」

然後我……

（笑聲）

所以……

我回顧過去這些日子，我在想

那個時候，我了解到了人性的愚蠢，

之後我一直受益於這個禮物。

艾瑞克：所以你有一個缺席的父親，

你有一個認為什麽都不夠好的母親。

你覺不覺得，這一切的開始也許就是那個

從未被傾聽的孩子的成長旅程，

帶領你最後成為一個

一周擁有一億兩千萬收視觀眾的成人？

諾曼：我喜歡你問這個問題的方式，

因為我想，我已經花了一生的時間想——

如果有，是有那些聲音需要被傾聽的。

我想——

這是個簡單的答案，是，

就是這個激勵了我——

嗯，也有別的。

我爸爸不在的時候，

我會把玩一個我們之前
一起做的礦石收音機，

我捕捉到一個信號，
結果是神父柯林。

（笑聲）

嗯，一些人笑了。

（笑聲）

但是這並不笑，

這是一個蠢——

另一個蠢貨——

他很厭惡羅斯福的新政、

及羅斯福本人及猶太人。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

這個世界上有人討厭我

就因為我父母是猶太人。

這對我的人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艾瑞克：你的童年

缺少強大的男性榜樣，

除了你的爺爺。

跟我們談談他吧！

諾曼：哦，我的爺爺。

嗯，我總是這樣談論我的爺爺。

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有遊行，很多遊行。

老兵節有遊行——

不過總統日沒有。

亞伯拉罕·林肯的生日有，

喬治·華盛頓的生日有，

還有國旗日……

也有很多小遊行。

我爺爺以前會帶我去，

我們會站在街角，

他拉著我的手，

我擡頭看到他在流眼淚。

他對我意義很大。

他以前會給美國總統寫信。

每封信都這樣開始，

「我最最親愛的總統先生，」

然後告訴他一些，
他做地很棒的事。

但是當他不同意
總統的決定時，他也寫信。

「我最最親愛的總統先生，

上星期我是不是跟你說過……？」

（笑聲）

我們三個開心的像飛機一樣，
經常往樓梯下跑，去拿信件，

我們三個當時住
康涅狄格州紐黑文約克街的74號。

我會拿到一個小信封，上面寫著
「給住在這裏的 Shya C.」。

以上就是我講述過
有關於我爺爺的故事——

艾瑞克：他們在信封上回信——

諾曼：他們回信了。

但我已經向他們坦白，

從老早前的菲爾多納休
還有在他之前的其他人，

幾乎每次的訪談中，
我都有提到那個故事，

這將是我第二次說
這整個故事是個謊言。

真相是我爺爺帶我去遊行，

我們去過很多次。

真相是他流淚了。

真相是他偶爾會寫一封信，

而我的確拿到了那些小信封。

但是「我最最親愛的總統先生」，

和剩下的所有，

都是從我好朋友那兒借來的故事，

他的爺爺才是那個寫了那些信的爺爺。

我是說，我偷了
阿瑟·馬歇爾的爺爺，

把他變成了我自己的。

一直都是這樣。

當我開始寫我的回憶錄時——

<<甚至這些——>>

你怎麽看這件事？

<<甚至這些我都曾經歷過>>

當我開始寫回憶錄時，

我開始思考，

然後我——

我——

我理所當然地大哭了，

然後我意識到我是多麽地需要「父親」。

這麽需要以至於我借用了
阿瑟·馬歇爾的爺爺。

這麽需要「爸爸」——

順便一提，我有六個孩子，

「爸爸」是我生活中最喜歡的角色，

還有身為我妻子，林，
的丈夫這個角色。

但是我偷用了那個人的身份
因為我需要一個「爸爸」。

我經歷了那麼多悲慘的事，

結果我站到了另一邊，

我原諒了我的爸爸——

最好的事情——

最壞的事情——

我想起他，形容他
想要用的詞是——

他是一個混蛋。

他說謊、偷竊、欺騙，

然後進了監獄……

我讓這些都沈浸在
「混蛋」這個詞中。

艾瑞克：人們常說，「外行借，內行偷」。

諾曼：我是職業的。

艾瑞克：沒錯，你職業的。

（笑聲）

人們普遍認為這句話出自約翰·列儂，

但其實他是從艾略特那偷來的。

所以你有好同伴了。

（笑聲）

艾瑞克：我想談談你的成就。

顯然你的成就所帶來的影響
已經被評論過，

我相信你已經聽過很多：

它對人們意味著什麽，

它對我們的文化意味著什麽，

當我剛才列舉那些電視劇電影的時候
你聽到了掌聲，

你使這裏半數的人起身致敬你的成就。

但有沒有使你感到驚訝

但影響你成就的故事呢？

諾曼：哦，上帝——

從頭到腳都讓我感到驚訝和欣喜。

去年有一個<<和諾曼·李爾的夜晚>>
的談話節目，

把一群嘻哈經理人、

舞者和電視學會聚在一起。

「和……的夜晚 」的潛台詞是：

一個92歲的猶太人——

已經92歲了——

和嘻哈界會有什麽共同點呢？

拉塞爾·西蒙斯是台上的七人之一。

當他談到那些電視劇時，

他不是在談論好萊塢

《傑佛遜一家》中的喬治傑佛遜

或是這個當時排名第五的電視劇。

他在談論的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產生了巨大的——

艾瑞克：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諾曼：對他的影響——

我在猶豫用「改變」這個詞。

我很難想象，

你知道，改變某人的人生，

但是他是這麽說的。

他看到喬治傑佛遜
在《傑佛遜一家》中開了一張支票，

而他從不知道一個黑人可以寫支票。

他說，這影響了他的人生——

這改變了他的人生。

而當我聽到這樣的事情時——

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因為我知道這裏的觀眾沒有人

會在意他們為別人做過的小事。

不管它小到是一個微笑
還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你好」，

那件事就是這麽小。

有可能是化妝人員

把支票簿放在了那上面，

而喬治在說話的時候
無事可做便寫了支票，

我不知道，

但是——

艾瑞克：所以除了我在一開始
提到的那些成就，

我也應該提及說是你創造了嘻哈。

（笑聲）

諾曼：額……

艾瑞克：我想談談——

諾曼：嗯，那就加上吧。

（笑聲）

艾瑞克：你走過了充滿成就的一生，

但同時你也造就了充滿意義的一生。

我們所有人都在努力達成這兩件事——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

但即使是那些
成功達成這兩件事的人，

也極少能弄明白
如何同時達成它們。

你成功地用藝術
推動了文化的前行，

同時也取得了驚人的商業成就。

你是如何同時做到的？

諾曼：這是我在聽到
我所有的成就時想到的。

我們的地球是無數行星中的一顆，

他們告訴我們的，

在這個宇宙中有幾十億顆行星——

幾十億個宇宙、

幾十億的行星……

我們在試圖保護地球，

它也需要我們的保護。

但是……

我的任何成就——

我姐姐曾問我，當時她
在紐因頓，康乃狄克州，

做了些什麽事。

我說：「你就寫信給市議員或者
市長或者別的什麽。」

她說：「額，我不是諾曼·李爾，
我是克萊爾·李爾。」

然後那是我第一次說到
我現正在談的這些事，

我說：「克萊爾，你認為我做過的所有事

和你做過的所有事，」——

她從未離開過紐因頓——

「當你考慮到地球就這麼小的時候，

你能把手指並攏，老老實實地

來評判我做過的或者是你做過的事嗎？」

所以……

我相信每個人都能

做到我也許已經達成的成就。

我理解你說的是什麽——

艾瑞克：這是一個很明顯的謊言——

諾曼：但是你必須考慮到造物主造就的

空間和大小，在這裏。

艾瑞克：但是在地球上，你真的要想清楚。

諾曼：我是個混蛋。

（笑聲）

艾瑞克： 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覺得自己幾歲了？

諾曼：我是任何和我交談者的同齡人。

艾瑞克：嗯，我覺得我93歲了。

（掌聲）

諾曼：結束了？

艾瑞克：嗯，我覺得我93歲了，

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感受到
和坐在我對面的這個人一樣年輕。

女士們先生們，

致敬偉大的諾曼·李爾。

（掌聲）

諾曼：謝謝。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