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840,0:00:02.040
科學

0:00:02.760,0:00:04.810
這詞喚起你們當中許多人

0:00:04.810,0:00:09.096
高中生物和物理課裡[br]無聊、不愉快的回憶。

0:00:09.120,0:00:10.560
但我保證，

0:00:10.560,0:00:14.416
你們當時的經歷與科學大相逕庭。

0:00:14.440,0:00:16.736
那其實是科學的[br]「是什麼」的那部分。

0:00:16.760,0:00:19.480
是前人發現的歷史記載。

0:00:20.720,0:00:25.226
身為科學家，我最感興趣的[br]是科學的「如何」那部分。

0:00:25.240,0:00:29.056
因為科學是求知的進程。

0:00:29.080,0:00:30.500
我們觀察，

0:00:30.500,0:00:32.560
猜個說法用來解釋所觀察到的現象，

0:00:32.560,0:00:33.860
然後預測假設，

0:00:33.860,0:00:37.080
再用實驗或其他的觀察[br]來測試這個預測。

0:00:37.080,0:00:38.416
舉兩個例子。

0:00:38.440,0:00:42.016
第一個，前人注意到[br]地在下而天在上，

0:00:42.040,0:00:45.920
看似太陽和月亮都圍繞著天地轉。

0:00:46.720,0:00:48.256
他們猜的解釋是

0:00:48.280,0:00:51.650
地球想必是宇宙的中心。

0:00:52.240,0:00:55.440
預測：每樣東西都應該繞著地球轉。

0:00:56.120,0:00:57.776
首次有人真正檢視這說法

0:00:57.800,0:01:00.616
是伽里略從第一批[br]望遠鏡中拿到了一台，

0:01:00.640,0:01:03.016
並著手觀測星空的時候，

0:01:03.040,0:01:06.736
他發現木星這個行星

0:01:06.760,0:01:10.760
有四個繞著它轉的衛星。

0:01:11.760,0:01:16.136
他用這些衛星來追蹤木星的軌跡，

0:01:16.160,0:01:19.896
並且發現木星也沒繞著地球轉，

0:01:19.920,0:01:21.880
而是繞著太陽轉。

0:01:23.160,0:01:25.440
因此那個假設並未通過測試，

0:01:26.400,0:01:30.696
所以導致大家捨棄了[br]地球是宇宙中心的理論。

0:01:30.720,0:01:34.816
另一個例子：艾薩克·牛頓爵士[br]注意到東西落地。

0:01:34.840,0:01:37.760
他猜測的解釋是重力，

0:01:38.520,0:01:41.656
預測每個東西都會落地。

0:01:41.680,0:01:45.240
當然，並非每個東西都會落地。

0:01:46.200,0:01:48.070
我們因此就棄捨重力論嗎？

0:01:48.920,0:01:53.336
當然不。我們把理論修正為：[br]重力曳引東西落地，

0:01:53.360,0:01:57.560
除非另有個力道相等[br]而方向相反的作用力。

0:01:58.160,0:02:00.320
這讓我們學到新知識。

0:02:00.920,0:02:04.176
我們開始更加注意鳥和鳥的翅膀，

0:02:04.200,0:02:08.826
試想所有沿著這條思路[br]而引出的新發現。

0:02:09.639,0:02:14.776
因此，失敗的測試、例外與離群值，

0:02:14.800,0:02:17.000
教導我們原先未知的，

0:02:17.000,0:02:20.000
並且引領我們發現新知。

0:02:20.000,0:02:21.750
科學如此前進。

0:02:21.750,0:02:23.840
科學如此學習。

0:02:23.840,0:02:25.180
雖然罕見，

0:02:25.180,0:02:28.536
有時媒體甚至連科學家都說

0:02:28.560,0:02:31.320
這或那個已經被科學所證明了。

0:02:31.880,0:02:33.940
但我希望你們明白

0:02:33.940,0:02:38.360
科學從未終極永遠地證明過什麼。

0:02:39.520,0:02:43.336
希望科學家保有足夠的好奇心

0:02:43.360,0:02:44.776
去探尋，

0:02:44.800,0:02:46.776
並且謙卑得足以辨認，

0:02:46.800,0:02:50.016
在我們發現下一個離群值

0:02:50.040,0:02:51.536
或例外時，

0:02:51.560,0:02:53.856
像是木星的衛星那樣，

0:02:53.880,0:02:56.480
教導我們原先並未真正明瞭的。

0:02:57.160,0:02:59.696
此刻我們暫時先變換個主題。

0:02:59.720,0:03:01.656
蛇杖，醫學的標誌，

0:03:01.680,0:03:04.136
對不同的人而言，代表不同的意思，

0:03:04.160,0:03:06.416
但大多數的公共醫學論述

0:03:06.440,0:03:09.216
把它轉成了工程問題。

0:03:09.240,0:03:13.176
國會和保險公司的董事會

0:03:13.176,0:03:15.320
試圖找出支付醫療款項的方法。

0:03:15.680,0:03:17.296
倫理學家和流行病學家

0:03:17.320,0:03:20.016
試圖找到分配醫藥的最佳方式。

0:03:20.040,0:03:22.696
而醫院和醫生們則完全沉迷於

0:03:22.720,0:03:24.656
他們的儀軌和清單裡，

0:03:24.680,0:03:28.216
試圖找出最佳、最安全的行醫方式。

0:03:28.240,0:03:30.360
這些都是好事。

0:03:30.960,0:03:35.706
然而，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全都假設

0:03:35.720,0:03:38.240
醫學教科書已蓋棺論定。

0:03:39.160,0:03:44.216
我們以多快能獲得治療[br]來衡量我們的醫療品質。

0:03:44.240,0:03:46.336
在這種氣氛下，我一點也不訝異

0:03:46.360,0:03:49.176
許多機構所提供的醫療

0:03:49.200,0:03:51.696
變得像是 Jiffy Lube[br]汽車維修連鎖店那樣。

0:03:51.720,0:03:54.296
（笑聲）

0:03:54.320,0:03:55.870
唯一的問題是

0:03:55.870,0:03:58.280
當我自醫學院畢業時，

0:03:58.280,0:04:00.336
沒拿到像這樣的小玩意，

0:04:00.360,0:04:02.736
汽車技工把它插進車裡，

0:04:02.760,0:04:05.136
用來找出車子哪裡出了問題。

0:04:05.160,0:04:08.846
因為醫學的教科書尚未編寫完整，

0:04:09.320,0:04:11.160
醫學是科學，

0:04:11.560,0:04:14.240
醫學是正在進程中的知識。

0:04:15.280,0:04:16.656
我們觀察，

0:04:16.680,0:04:18.815
為所觀察到的現象猜個解釋，

0:04:18.839,0:04:21.456
然後做個可以測試的預測。

0:04:21.480,0:04:26.606
多數的醫療預測在民眾的身上測試。

0:04:26.640,0:04:27.940
你們可能記得

0:04:27.940,0:04:30.240
從前上的無聊生物課裡說到，

0:04:30.240,0:04:31.250
人口的分佈

0:04:31.250,0:04:33.570
傾向集中於平均值

0:04:33.570,0:04:35.586
也就是高斯或常態分佈。

0:04:35.586,0:04:37.216
因此，在醫學上

0:04:37.240,0:04:40.456
猜了個解釋後，我們預測假設，

0:04:40.480,0:04:42.360
然後在民眾身上測試。

0:04:43.320,0:04:46.256
這意味著我們的醫學知識，

0:04:46.280,0:04:48.536
我們的知識和學問

0:04:48.560,0:04:50.816
來自人群，

0:04:50.840,0:04:53.616
它最遠只延伸到

0:04:53.640,0:04:55.376
下一個離群值、

0:04:55.400,0:04:56.616
下一個例外；

0:04:56.640,0:04:58.376
就像木星的衛星，

0:04:58.400,0:05:01.150
能教導我們原先未確切明白的道理。

0:05:02.080,0:05:03.416
我是個外科醫生，

0:05:03.440,0:05:05.856
照顧惡性肉瘤癌症的患者。

0:05:05.880,0:05:08.080
肉瘤是種罕見的癌症。

0:05:08.720,0:05:10.760
是肌肉與骨骼的癌變。

0:05:11.240,0:05:12.880
我必須說，

0:05:12.880,0:05:15.600
我的每個病人都是個離群值，

0:05:15.600,0:05:16.800
是個特例。

0:05:18.000,0:05:20.290
我為肉瘤患者動的手術，

0:05:20.290,0:05:23.080
不曾有任何一個遵循著

0:05:23.080,0:05:25.496
隨機控制的臨床試驗，

0:05:25.520,0:05:29.510
也就是我們以為是[br]人口常態分佈的最佳醫療方式。

0:05:30.400,0:05:32.696
人們總說要跳脫框框，[br]採取創造性思維，

0:05:32.720,0:05:35.456
但肉瘤沒有既定的框框。

0:05:35.480,0:05:38.816
我們的肉瘤被不確定、

0:05:38.840,0:05:42.976
未知、特例和離群值所包圍，

0:05:43.000,0:05:45.160
我認為易用的是

0:05:45.160,0:05:49.096
普世科學的兩個最重要的價值：

0:05:49.120,0:05:51.320
謙卑和好奇心。

0:05:52.000,0:05:54.296
若我謙卑和好奇，

0:05:54.320,0:05:56.616
當病患問我問題，

0:05:56.640,0:05:58.080
而我沒有答案時，

0:05:58.920,0:06:01.256
我會請教其他接觸過

0:06:01.256,0:06:03.176
類似但是不同的肉瘤病患的同事，

0:06:03.200,0:06:05.896
我們甚至會建立國際間的合作。

0:06:05.920,0:06:10.306
病患能透過聊天室[br]和支持團體彼此對談。

0:06:10.800,0:06:14.376
經由這樣謙卑好奇的交流，

0:06:14.400,0:06:17.960
我們開始嘗試學習新知識。

0:06:19.240,0:06:21.296
例如，我的這個病人

0:06:21.320,0:06:23.000
在近膝蓋處罹癌。

0:06:23.480,0:06:27.986
經由謙卑好奇的國際合作交流，

0:06:28.000,0:06:31.140
我們得知能夠移用腳踝

0:06:31.140,0:06:34.816
替代被移除的罹癌膝蓋，

0:06:34.840,0:06:37.680
他就可以戴著假肢跑、跳與玩耍了。

0:06:38.360,0:06:44.156
他因國際的合作而有了這契機。

0:06:44.200,0:06:45.896
他希望做這樣的手術，

0:06:45.920,0:06:48.880
因他接觸過其他經歷過的病人。

0:06:49.920,0:06:53.976
因此，醫學上的特例和離群值

0:06:54.000,0:06:56.080
教我們原本我們所不知道的，

0:06:56.080,0:06:59.080
也引導我們產生新的想法。

0:06:59.080,0:07:00.936
非常重要的是，

0:07:00.960,0:07:04.816
所有的特例和離群值[br]帶給我們醫學領域的新想法

0:07:04.840,0:07:08.200
不僅適用於特例和離群值。

0:07:08.920,0:07:14.156
我們從肉瘤病患身上[br]不僅學到治療肉瘤患者的方法。

0:07:14.920,0:07:18.676
有時候特例和離群值

0:07:18.720,0:07:22.390
教我們許多適用於普羅大眾的新知。

0:07:23.360,0:07:25.216
就像矗立在森林外的樹木，

0:07:25.240,0:07:29.256
特例和離群值吸引我們去注意、

0:07:29.280,0:07:31.730
引領我們去領悟更宏觀的認識，

0:07:31.730,0:07:33.640
像「樹木是什麼」。

0:07:33.640,0:07:36.136
我們常說見樹不見林，

0:07:36.160,0:07:39.566
但人們也常會見林而忽視了樹。

0:07:41.000,0:07:42.856
獨自矗立在森林之外的樹

0:07:42.880,0:07:45.776
使得樹木定義的關係，

0:07:45.800,0:07:49.616
那些樹幹、樹根、樹枝間的關係，

0:07:49.640,0:07:50.880
更為明朗。

0:07:51.360,0:07:53.056
即使那是棵歪斜扭曲的樹，

0:07:53.080,0:07:58.406
或者那棵樹的樹幹、樹根、[br]與樹枝間的關係不尋常，

0:07:58.406,0:08:01.096
儘管如此，它仍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0:08:01.120,0:08:03.016
讓我們觀察，

0:08:03.040,0:08:05.280
然後在普羅大眾的身上測試。

0:08:06.000,0:08:07.976
我說過肉瘤癌極為罕見，

0:08:08.000,0:08:10.640
大約只佔所有癌症案例的百分之一。

0:08:11.280,0:08:15.240
你們大概也知道，[br]癌症被視為是一種遺傳疾病。

0:08:15.840,0:08:17.210
遺傳疾病的意思是

0:08:17.210,0:08:19.200
癌基因引起癌症，

0:08:19.200,0:08:20.576
當癌基因被開啟

0:08:20.600,0:08:22.620
而腫瘤抑制基因卻關閉時，

0:08:22.620,0:08:24.160
誘發了癌症。

0:08:24.160,0:08:25.160
你可能認為

0:08:25.160,0:08:27.710
我們對癌基因和腫瘤抑制基因的認識

0:08:27.710,0:08:28.816
來自常見的癌症，

0:08:28.840,0:08:30.810
像是乳癌、前列腺癌

0:08:30.840,0:08:32.336
和肺癌，

0:08:32.360,0:08:33.559
但你錯了。

0:08:34.000,0:08:38.135
我們首次學到癌基因和腫瘤抑制基因

0:08:38.159,0:08:40.830
是從那微少、僅僅佔百分之一，

0:08:40.830,0:08:42.760
名為肉瘤癌的癌症。

0:08:42.760,0:08:45.336
佩頓·勞斯在 1966 年[br]獲得了諾貝爾獎，

0:08:45.360,0:08:47.376
由於他發現了雞禽裡

0:08:47.400,0:08:50.520
有種傳染性肉瘤。

0:08:51.260,0:08:54.096
三十年後，哈羅德·瓦爾姆斯[br]與麥克·畢曉普發現了

0:08:54.120,0:08:56.656
那種傳染性的因子究竟是什麼。

0:08:56.680,0:08:59.696
它是一種攜帶基因的病毒，

0:08:59.720,0:09:01.160
SRC 癌基因。

0:09:01.880,0:09:05.536
我不是說 SRC 是最重要的癌基因。

0:09:05.560,0:09:06.776
也不是說

0:09:06.800,0:09:10.296
SRC 是所有的癌症中[br]最常被開啟的癌基因。

0:09:10.320,0:09:12.760
但它是第一個被發現的癌基因。

0:09:13.960,0:09:16.296
這特例、離群值

0:09:16.320,0:09:18.840
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帶領我們發現，

0:09:19.520,0:09:23.850
教導我們其他[br]有關生物學的重要知識。

0:09:24.880,0:09:28.976
TP53 是最重要的腫瘤抑制基因。

0:09:29.000,0:09:33.596
是幾乎所有的癌症裡[br]最常關閉的腫瘤抑制基因。

0:09:34.360,0:09:36.656
但我們不是從一般的癌症裡[br]學到這一點。

0:09:36.680,0:09:39.096
而是當李醫生和佛美尼醫生

0:09:39.120,0:09:40.696
在檢視家族病史時，

0:09:40.720,0:09:42.736
發現這些家庭的肉瘤癌症比例

0:09:42.760,0:09:45.280
遠高於一般家庭。

0:09:45.920,0:09:47.696
我說過肉瘤癌極為罕見。

0:09:47.720,0:09:48.916
請記住，

0:09:48.916,0:09:53.032
一般而言一個家庭裡發生[br]兩件肉瘤癌的機率是百萬分之一，

0:09:53.080,0:09:55.700
但那個家庭的發生率實在太高了。

0:09:56.640,0:09:59.336
就是因為十分罕見，

0:09:59.360,0:10:00.800
所以吸引我們的注意，

0:10:01.760,0:10:04.000
啟發我們新的思考。

0:10:05.480,0:10:06.936
或許你們當中的很多人會說，

0:10:06.960,0:10:08.496
也有權這樣說，

0:10:08.520,0:10:10.416
是啊，凱文，那很棒，

0:10:10.440,0:10:12.496
但是你所說的並非鳥的翅膀，

0:10:12.520,0:10:16.000
也不是繞著木星轉的衛星，

0:10:16.520,0:10:18.056
而是人啊。

0:10:18.080,0:10:21.336
離群值或特例能引致科學的進步，

0:10:21.360,0:10:23.010
但我們談的是人啊。

0:10:24.280,0:10:25.896
我只能說，

0:10:25.920,0:10:28.280
我太明白了。

0:10:29.760,0:10:33.160
我與這些罹患罕見[br]而致命疾病的患者對話。

0:10:33.800,0:10:35.736
我紀錄這些對話。

0:10:35.760,0:10:38.056
這些對話非常令人焦慮，

0:10:38.080,0:10:39.896
充滿著恐怖的語句，

0:10:39.920,0:10:41.520
像是「我有個壞消息」

0:10:41.520,0:10:43.760
或是「我們一籌莫展」。

0:10:43.760,0:10:46.960
有時對話轉向一個單詞：

0:10:47.760,0:10:48.960
「末期」。

0:10:52.920,0:10:55.840
沉默能讓人非常難受。

0:10:57.360,0:10:59.220
在醫學裡，空白的位置

0:10:59.230,0:11:04.080
可能會像那些對話裡的[br]用字遣詞一樣重要。

0:11:05.080,0:11:06.616
什麼是未知的？

0:11:06.640,0:11:08.840
哪些試驗正在進行中？

0:11:09.680,0:11:11.376
和我一同做個小練習。

0:11:11.400,0:11:14.616
看在銀幕上的片語：「無處」。

0:11:14.640,0:11:16.220
注意空格落在何處。

0:11:16.680,0:11:19.880
如果我們把空格向右移一格，

0:11:20.640,0:11:22.216
「無處」

0:11:22.240,0:11:24.936
變成了「此刻在這裡」，

0:11:24.960,0:11:26.856
完全相反的意思，

0:11:26.880,0:11:29.290
僅僅把空格向右移了一格。

0:11:31.680,0:11:35.716
我永遠忘不了走進[br]一位患者病房的那一晚。

0:11:36.280,0:11:37.936
雖然我在手術房裡忙了一天，

0:11:37.960,0:11:39.976
仍然想去看看他。

0:11:40.000,0:11:43.200
幾天前我診斷出[br]這個男孩罹患了骨癌。

0:11:43.840,0:11:48.146
稍早他和他的母親[br]與化療醫生談過話，

0:11:48.160,0:11:51.136
他剛剛入院開始化療。

0:11:51.160,0:11:53.010
約在午夜時分，我進到他的病房。

0:11:53.010,0:11:54.360
他沉睡著，

0:11:54.360,0:11:56.290
而他的母親正在病床旁

0:11:56.290,0:11:58.606
藉由手電筒的光閱讀著。

0:11:58.640,0:12:01.440
她走出來，在走道上[br]和我聊了幾分鐘。

0:12:02.280,0:12:04.376
原來她正在閱讀

0:12:04.400,0:12:07.926
當天稍早化療醫生給她的程序手冊。

0:12:08.200,0:12:09.710
她記住了裡面的內容。

0:12:11.200,0:12:13.330
她說：「瓊斯醫生，

0:12:13.330,0:12:14.910
你告訴過我

0:12:14.910,0:12:18.240
這種癌症未必能被療癒，

0:12:19.680,0:12:21.430
但我很仔細研究治療程序，

0:12:21.430,0:12:23.960
認為我做得到。

0:12:23.960,0:12:27.536
我認為我們能夠承受這困難的治療。

0:12:27.560,0:12:28.690
我要辭職，

0:12:28.690,0:12:30.340
搬去和父母親同住。

0:12:30.340,0:12:32.520
我要救我的孩子。」

0:12:35.320,0:12:36.520
我沒告訴她。

0:12:37.840,0:12:40.760
我沒糾正她的想法。

0:12:41.680,0:12:43.936
她信任的醫療程序，

0:12:43.960,0:12:47.176
即使完全照著做，

0:12:47.200,0:12:49.600
也未必救得了她的兒子。

0:12:51.960,0:12:53.160
我沒告訴她。

0:12:54.360,0:12:55.760
我沒填入那個空白。

0:12:57.080,0:12:59.056
一年半後，

0:12:59.080,0:13:01.800
她的兒子還是死於癌症。

0:13:03.400,0:13:04.850
當時我應該告訴她嗎？

0:13:05.360,0:13:06.760
或許你們當中有許多人會說：

0:13:06.760,0:13:07.640
「那又怎樣？

0:13:07.640,0:13:08.896
我沒罹患肉瘤癌。

0:13:08.920,0:13:10.816
我的家族沒有任何人罹患肉瘤癌。

0:13:10.840,0:13:12.296
這些都有道理，

0:13:12.320,0:13:15.016
但大概與我無關。」

0:13:15.040,0:13:16.296
或許你是對的。

0:13:16.320,0:13:19.460
肉瘤癌或許與你無甚關聯。

0:13:21.040,0:13:23.376
但是醫學上的空白部分

0:13:23.400,0:13:25.010
卻與你的生命息息相關。

0:13:26.520,0:13:28.816
我沒告訴你們[br]一個不甚光彩的小秘密。

0:13:28.840,0:13:30.490
我說過在醫學裡，

0:13:30.490,0:13:33.240
我們在民眾的身上[br]測試所預測的假設。

0:13:33.240,0:13:34.496
但我沒說的是，

0:13:34.520,0:13:36.736
通常醫學並未告訴你們，

0:13:36.760,0:13:41.716
每次某個人接觸治療，

0:13:41.760,0:13:45.800
即使那個人的確是普羅大眾的一員，

0:13:47.360,0:13:49.736
他和醫生都不知道

0:13:49.760,0:13:52.440
他在人口分布中會落在哪一點。

0:13:53.040,0:13:57.226
因此，每個醫療行為都是個試驗。

0:13:57.920,0:14:01.656
你將會是個被試驗的主體。

0:14:02.560,0:14:03.860
試驗結果，

0:14:03.860,0:14:08.320
你的情況可能變好也可能變差。

0:14:08.320,0:14:10.336
只要藥物起作用，

0:14:10.360,0:14:13.010
我們不在乎治療的快慢，

0:14:13.010,0:14:17.110
以及那些自滿、充滿自信的談話。

0:14:17.720,0:14:19.376
但是如果事情進展不順利，

0:14:19.400,0:14:21.580
有時我們就要做法不同。

0:14:22.520,0:14:26.170
我有個同事切除病人肢體的腫瘤。

0:14:26.920,0:14:28.736
他很擔心這個腫瘤。

0:14:28.760,0:14:31.776
在我們的研討會上，[br]他講述他的憂慮，

0:14:31.800,0:14:35.926
這是種原位複發率極高的腫瘤。

0:14:36.680,0:14:38.656
但是他與病患的對話

0:14:38.680,0:14:40.776
卻完全是病患想聽到的那種：

0:14:40.800,0:14:42.056
充滿了自信。

0:14:42.080,0:14:43.920
他說：「我已完全清除腫瘤，

0:14:43.920,0:14:45.120
妳可以回家了。」

0:14:45.120,0:14:46.856
她和她的丈夫喜出望外。

0:14:46.880,0:14:48.520
他們上館子慶祝，

0:14:48.520,0:14:52.040
享用大餐，還開了瓶香檳。

0:14:52.040,0:14:54.336
唯一的問題是幾個星期後，

0:14:54.360,0:14:57.456
她注意到在相同的區域[br]出現了另一個硬塊。

0:14:57.480,0:14:59.350
真相是醫生並未清乾淨腫瘤，

0:14:59.350,0:15:01.640
她並未真的痊癒可以返家。

0:15:01.640,0:15:04.480
當下發生的事吸引了我。

0:15:05.200,0:15:06.816
我的同事問我：

0:15:06.840,0:15:09.560
「凱文，你願意幫我[br]照料這個病人嗎？」

0:15:10.240,0:15:11.520
我說：「為什麼，

0:15:11.520,0:15:13.480
你和我一樣知道該怎麼做啊。

0:15:13.480,0:15:15.096
你沒做錯任何事。」

0:15:15.120,0:15:17.460
他說：「拜託你，

0:15:17.460,0:15:21.200
幫我照料這個病人吧。 」

0:15:21.200,0:15:22.736
他很尷尬，

0:15:22.760,0:15:24.460
但不是為了他動的手術，

0:15:25.154,0:15:27.080
而是他先前的對話，

0:15:27.760,0:15:29.200
和過度的自信讓他很尷尬。

0:15:30.600,0:15:33.216
因此我動了更深入的切除手術，

0:15:33.240,0:15:36.376
術後和我和病人的對話截然不同。

0:15:36.400,0:15:38.736
我說：「看起來很像已經清乾淨了，

0:15:38.760,0:15:41.176
妳看似可以回家了。

0:15:41.200,0:15:44.360
但我們做的是個試驗。

0:15:45.040,0:15:47.056
妳需要繼續觀察，

0:15:47.080,0:15:48.976
我也需要繼續觀察。

0:15:49.000,0:15:50.470
我們一起努力，

0:15:50.470,0:15:54.280
看手術是否成功去除了妳的腫瘤。」

0:15:54.920,0:15:56.430
我可以向你們保證，

0:15:56.430,0:15:59.800
在這次談話後，她和她的丈夫[br]並沒再開一瓶香檳慶祝。

0:16:01.600,0:16:04.456
但她現在採取科學家的態度，

0:16:04.480,0:16:08.180
而不僅是個被試驗的主體而已。

0:16:09.960,0:16:11.576
因此我鼓勵你們

0:16:11.600,0:16:16.346
尋求你們醫生的謙遜和好奇心。

0:16:16.760,0:16:19.736
每年大約兩百億次，

0:16:19.760,0:16:23.696
一個人走進醫生的辦公室

0:16:23.720,0:16:26.000
成了一名病患。

0:16:27.320,0:16:30.840
你和你所愛的人[br]不久的將來也會成為病患。

0:16:31.840,0:16:33.480
你如何與你的醫生對話？

0:16:34.640,0:16:35.840
你要怎麼跟他們說？

0:16:36.760,0:16:38.280
他們會告訴你些什麼？

0:16:40.600,0:16:44.366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br]他們無法告訴你，

0:16:45.560,0:16:47.170
但是如果你問了，

0:16:47.340,0:16:51.640
當他們不知道的時候，[br]他們會回答不知道。

0:16:52.160,0:16:55.000
所以，請加入對話吧。

0:16:56.200,0:16:57.416
謝謝。

0:16:57.440,0:17:00.308
（掌聲）